2023/01/24

我是一位愛音樂的精神科病人(上)

文/辛曦

序幕


18歲時發現自己有很大的悲傷襲來,住宿的我不想被室友發現我想哭而在就寢時間拿著書去宿舍裡半夜空無一人的自習室,坐下攤開課本就開始無聲大哭,哭了幾天之後不想自己哭到生病而鼓足勇氣用了張老師的e-mail方式來求救,幾次的通信之後又鼓足勇氣到學校的學輔中心求助,開始了在學校諮商的日子。

精神科診所


幾個月後迎來了第一次的精神科看診,是在家附近的精神科診所,診斷是廣泛性焦慮症,當時的我對於看診非常害怕,看診的基本會談根本無法主動說話,醫生只能用一問一答的方式,後來醫師說可以先用寫的,後來就很極端的把一週的生活記事及情緒寫的像作文一樣密密麻麻的,嘴巴依舊沒打開說話,幾次之後醫師放下我的作文,告訴我「我的速讀很厲害,可以一下子看完你寫的文章,但是寫的東西都是經過修飾過的,我希望你用說的告訴我,即便是看著唸也好」,後來的看診,我真的照著我的文章唸,唸一唸發現有些事情可以不用說,有些事情可以說出我當下的想法,漸漸的,手上的講稿消失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說出我的主訴了,謝謝我的第一位醫師,教會了我如何說話。

轉診


但好景不常,看診過了半年多,迎來了第一次的恐慌發作,當時的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掉、換氣過度等,就是典型的恐慌發作症狀,加上我一直不正常的體重下降,速度快到醫師建議我去大醫院抽血檢查,甲狀腺出問題了,正式轉診到大醫院看精神科。

日本


第二次出國,第一次去日本,本來都玩的很開心,醫師也有開備用藥給我,但在日本的尾聲,發生了衝突,就是有一瞬間我姐姐覺得我口氣不好,但我完全沈浸在遊樂園裡,完全不覺得我口氣差,然後我就爆發了,我在夜間的大型遊樂園裡面大吼,歇斯底里的大吼說「我沒有口氣差」,在大吼間,身體好像跟環境抽離的感覺,聽不見周圍的聲響,只專注在大喊。

回國後,我開始不停的自傷,要的是姐姐的一句道歉,也去急診室好幾回,姐姐的一句道歉我就好了,但也帶來了第一次住院。

轉院


第一次住院結束後,幾次的治療下來,醫師覺得我需要的是定期諮商,所以我來到了馬偕精神科,在這裡諮商,我第一次認識了DBT辯證行為治療。

關於DBT的開始


我從2017年開始學習辯證行為治療技巧,剛開始我是抱持著懷疑的感覺去上這門課,自從來馬偕諮商,我都覺得很像在上課,不像是在會談,每次發生的事都有技巧去解決,我覺得很神奇,但「相信 DBT 的技巧」並非馬上就做得到的,必須是長久的練習,有一天它會成為一種反射性:「遇到了什麼事,可以用技巧去解決,不用自傷跟自殺」雖然我有時候會受不了去自傷,但那都是短期的舒壓,對於長期是沒有幫助的,不過解離去做是另外一回事。

散播


時間線拉回我剛開始自傷的日子,當時我還是個學生,那時還沒在馬偕看診,課業壓力跟實習壓力綜合起來,我開始自傷,我也不疑有他的把這件事告訴我在學校學輔中心的心理師,除了簽了不自殺自傷協議,同時學輔中心也把我的狀況通報給我的科上,就是在這時事件爆發了,科上老師都是有專業執照的,但是他們卻把我的事情當成關心一傳十,十傳百,告訴同學、學姐、學妹,說要好好關心我,我瞬間就成為大家所要關心的人,毫無隱私可言,這也是我開始不相信學輔中心的開始。

在校期間


時間漸漸的拉到我要半年實習的時刻,在半年實習的途中因為壓力引發頻繁的恐慌發作,中途暫停實習去住院了, 在等實習的期間,我嘗試了很多活動,像是看大量感興趣的電影、參加演唱會、聽演奏會,對於陌生人過度緊張的我在學校的最後一年才鼓起勇氣報名了跟他校的聯誼,雖然還是沒有對象,但至少交了朋友,愛上了芳香療法,參加了很多活動,瘋狂到各地拍學士服照,總之就是做了很多正向活動,反正等排實習也是無聊。

解離


20歲那年,印象中我是出去裝水,不知為何我已經坐在學校宿舍的牆上,並被舍監抱下來,很簡單,被通報隔天直接住院,宿舍被立即取消,所以我20歲生日是在住院中度過,不過有個小確幸,室友們帶一個蛋糕來滿是戒備的精神科病房幫我慶生,連班導師都來了,很開心,出院之後有個給自己的成年禮,就是簽下器官捐贈、大體捐贈、安寧緩和及不實施心肺復甦術,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延畢


因為半年實習的中斷,迎來延畢,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拒絕,因為我的狀況一定要讓實習老師跟醫院知道,所以已經排訂的實習,不是實習老師拒絕帶我,就是醫院不想承擔責任而拒絕我,當下就是哭,也明白了什麼是精神科污名化,沒人看到我在學校的努力,全科前五名沒人在乎,大家只覺得不想擔責任而拒絕,即便我的病情趨於穩定,我的醫師也開出我可以實習的診斷書,但連精神科的實習老師都拒絕,所以我的延畢又拉長了,因為沒實習結束就無法畢業,我被逼到整個人很悲觀,也做了肄業的準備,也準備好沒人接受我,我就要去工廠做沙發、當個女工,全科前五名的成績去工廠上班諷刺吧,此時我們班50個人去國考就2人沒上,在大家歡慶時,我還在被拒絕實習。

自傷


自傷歷程裡,身體像個畫布一樣,不過我真的去急診給醫院縫只有一處,其他的都放著不處理,對的,我上癮了,也會拍下來紀錄,每次回診都會給醫師看,看診看幾次之後,我的主治醫師突然跟我說我有沒有想過捐血,而我還真的有去試,我發現捐血真的可以舒壓,後來又使用了這個時候 TIP 跟 STOP 的技巧幫助了我很多,轉移注意力也是;這些種種方法後來都幫我得到放鬆。

幻聽幻覺


其實在後來頻繁自傷解離的這段期間,我發生了幻覺,主要是幻聽,它會在我有很多負面情緒時叫我去傷害自己,為了消除它,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練習技巧,因為它的出現,我變得很煩躁、難過、掙扎等,心理師教我把它變成像是車聲、下雨聲般,這種無法避免會聽到的聲響,我必須很老實的說,練習的剛開始,我完全get不了心理師說的方法,它就是有人在跟我說話,有時我會不小心跟它對話,有時候是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人,很像看到鬼,但那個感覺不一樣,長達很長時間對抗它,中間也有去住院,在滿是限制的精神科病房把我逼瘋的幻聽,但當我了了分明那些幻覺時,我發現我不是要對抗它,更不是要讓它消失,而是最一開始心理師所說的,就把它當車聲、水聲、只要聽力沒問題可以聽到的不可避免的聲音,就是跟它共存:你說的話我聽,但我不一定去做,你出現在我面前,我看,但不做任何評論,有時後它的出現很顯眼,我會直接問旁邊的人,「你剛剛有聽到有人在說什麼話嗎」,如果答案是沒有,那就說沒事,我可能聽錯了就好,如果有,回答就好啦,現在我不敢說我完全沒有幻覺,但至少它不會影響我的生活。

補實習


接下來就到了補實習的環節,排到實習了,沒過的站數其實就三站而已,尤其是醫院的實習,我覺得他們都很過度謹慎;但換位思考,他們怎麼可能不謹慎,實習的每一天我都跟老師要一對一的會談,我不會把我所有心裡的事掏心掏肺的說,因為我事前已經有跟馬偕的心理師做預先因應了,人際效能技巧發揮作用的時刻,我會這麼做是不想重蹈覆徹「科上把我傷害自己而且在看精神科的事散播出去」的事,所以我每天與實習老師的對談都有所保留及表現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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