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25

我是一位愛音樂的精神科病人(下)

文/辛曦
實習到了最後一站是選習,但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學校實習組開會再開會,我的用藥要公開透明,也要開診斷書確認我的診斷,可能連病歷都想看的程度吧,可說是毫無病人隱私可言。終於可以實際到醫院實習了,而且是間看似善良的醫院,沒錯,意外又發生了,對我來說是意外,但對他們來說可能也是他們的預先因應,我實習第二天就被實習單位護理長帶去護理部主任辦公室,可以想想看,只是一名護生,光在路上遇見督導級的大人物都要畢恭畢敬,第一天實習頂多介紹環境,第二天就被帶去最高長官的無人超大會議室,目的是什麼,羞辱,微笑且輕聲細語慢慢的說,「你覺得你以精神科病人的身份做護理師會如何」、「你覺得依你的病情會不會給錯藥」,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語在試探、在羞辱,我非常緊張,甚至恐慌症都要發作了,但我在心裡告訴自己一滴眼淚都不能掉下來,保持冷靜。我不知不覺的在使用一個技巧叫 FAST,「公平、不過度道歉、堅守價值觀、誠實至上」,漸漸的我越來越冷靜,雖然事情已經慢慢來到護理部主任要我自願退實習,但是實習才第二天的我,什麼事都還沒開始做就自願退實習?!這會不會太誇張!

接下來我的救援隊來了,學校的實習組組長及我爸爸直接進到那龐大且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呢,因為我得知我將要去見護理部主任時我就覺得很奇怪,馬上偷偷的用手機傳 line 給我姐姐說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去見護理部主任,備註一下,實習是不能用手機的,我的姐姐也是位護理師,而且是醫學中心開刀房專科護理師,她馬上意識到這很不合理,因為護生這麼倉促的要去見這麼大的長官需要通知家長、通知學校,要去見主任級長官的護生一定是犯了什麼大錯才會要用很快的速度去見到主任級長官,但是實習的這家醫院完全秘密進行,經過此事,我要感謝我的援軍及保持冷靜的我自己,我沒有妥協自願退實習,我持續實習,不過想當然的這間醫院給我極難看的分數讓我又要補實習。

總算真的實質上的最後一站實習,綜合護理實習,又是一連串的開會,把我們全家都請來學校,雖然也有邀請我的主治醫師去學校開這荒唐的會議,不過我的主治醫師覺得他已經把結果寫在診斷書上了,沒必要在跑一趟我的學校,話說學校也沒給錢,醫師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個案跑東跑西,以為主治醫師很閒嗎,不過我的最後一站實習是在一定會過的單位,畢竟延畢最久就兩年,不然就是肄業去工廠當女工。最後一站去的單位是我一位學姐的病房,他的護理師職等也符合帶護生的資格,最後綜護帶我的學姐是非常親近的學姐,但他很清楚的告訴我他不會放水,就是一般的帶,他同時也有帶一位剛入職的護理師,明顯在問問題的時候都是我提示他的,因此學姐直接肯定了我的表現,護理長也覺得我很優秀;我很高興,終於有人看見我的實力而不是診斷書了,終於可以在一個公平、沒有任何精神科污名化的地方實習,最終也完成學業了。

信任


經歷了實習過程、工作等,信任這件事對我來說改變很多,我目前可以完全信任的就是我的醫師、心理師及家人,其他我無法完全信任,目前的醫師還在建立治療性關係,所以先緩緩,出了社會,沒人會可憐你,沒人會對你有同理心,大家都是都有自己的利益,工作為了什麼,只有賺錢,千萬不能釋放一點點自己的私生活給他人,你以為別人看到你情緒低落會如何,安慰你的同時他也會跟別人說,看到你自傷的疤痕會怎樣,會報告主管以免出事怪你沒說,我就是釋放了一點點秘密而被診所辭退,現在完全秘密的隱藏在眾多大醫院的一個小角落,為了工作,我把我手上的傷痕去皮膚科做了去疤手術,花了一大筆錢,為的只是要在工作場合安穩的賺錢,同事間沒有存在完全信任,我選擇消聲匿跡,一點點都不讓人發現,我的常規藥跟我的主治醫師達成共識,吃的時間點絕對不會在工作場所,連帶去工作場合我都不要讓他發生,就是這麼隱秘我才能安穩的工作,這也牽扯到精神科污名化,我很想辦一個活動叫「我是醫事人員,我在看精神科」的活動,但我沒種,平凡就好。

最後我想說


我很想告訴大家:最好不要自傷,就算要自傷也要在不明顯的地方,我不知道每個人的痛苦,我也知道痛苦是不能拿來比較的,我曾經痛苦過,解離、幻覺、自傷自殺等等的我都有經歷過,但有些事情我還是鼓勵大家去嘗試,尤其是一些改變,否則很難走出來,不要一開始就拒絕了一些聽起來有效的建議。DBT 我一開始覺得很繁雜,很抽象,但你不試怎麼知道 DBT 可以為自己帶來改變,醫師建議捐血,我去試了,改掉一陣子的成癮。

在我在學期間,反正我是精神科病人的事已經散播開來了,那時候在適應藥物變得非常嗜睡、注意力不集中、幻聽,但我沒有放棄去上課,我直接跟授課老師說,我會坐在角落,我能聽課我就聽,不能聽我會睡覺,但是我保證我每堂課都會到教室點名不早退,國考時出現嚴重的幻聽跟快要解離的感覺我還是用技巧把一整天的考試考完。有時生命的韌性會打破我們對自己的看法,有時會出乎意料的狀態變穩定,努力及試試看,希望不要一直把想死放在嘴邊,雖然我有時候情緒起來時也會掛嘴邊,但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在等著我們,何嘗不為自己努力一波呢?

我還在努力,有時會出現一些意外,精神科歷程也還在起起伏伏,但我都在面對,戰或逃我寧願選擇戰而不是逃避,唉,這一切真是太不容易了,但經過這樣的整理我也有個機會回顧我的進展,祝大家順利平安,也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