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 Marsha Linehan（瑪莎．林納涵博士；或譯為：玛莎·林内翰博士、馬莎·林麗韓博士）一手創立起辯證行為治療（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 DBT）模式，讓許多受苦於長期自殺衝動與情緒失調的個案有了改變的希望；但多數人一開始並不知道，辯證行為治療是來自於 Dr. Marsha Linehan 個人真實的生命經驗和她獻身於協助這群人的終生不懈努力...
早年的成長背景
西元1943年5月5日，Dr. Marsha Linehan 於美國奧克拉荷馬州的土爾沙（Tulsa）出生，在家裡的六個孩子中排行老三。父親的職業是油商，母親除了照顧孩子外，活躍於參與國際青少年聯盟（Junior League）及當地的社交活動。Marsha 從小學習優異，在鋼琴演奏上很有天分，但相較於她才華洋溢且充滿魅力的手足們，Marsha 對自己總有著很深的不足感。隱藏在平靜生活下的憂傷沒被周遭的人所注意，直到 Marsha 在高中的最後一年時發病，出現嚴重的頭痛臥病在床。Marsha 的妹妹 Aline Haynes 曾回憶說：「當時是 1960 年代，我覺得父母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處理 Marsha 的情況。沒有人知道心理疾病是什麼」。
 |
| 這張照片拍攝於 2019年5月 Dr. Marsha Linehan 退休紀念演講會場。據說是她高中時期的照片喔~ |
在精神病院的生活
1961年3月9日，在當地精神科醫師的建議下，17歲的 Marsha 被送入位於康乃狄克州的 Institue of Living 精神病院接受評估，醫師診斷她罹患思覺失調症（Schizophrenia），陸續開立 Thorazine （chlorpromazine）、Librium（chlordiazepoxide）及其他強力的藥物給她服用，也進行過精神分析、ECT 電痙攣治療，但都無法改善她的病情。
當時 Marsha 常會猛敲自己的頭、用香菸燙自己的手腕，拿任何取得到的利器朝自己的手臂、腿部及腹部猛刺。為了不讓她傷害自己，院方將 Marsha 關進單人隔離室中，裡面只有一張床、椅子，和一個裝上鐵條的小窗戶。即便隔離室內找不到可以傷害自己的利器，但她想死的衝動卻更加深，一次又一次將頭猛烈地朝牆壁和地板撞去...
 |
| 這是通往 Dr. Marsha Linehan 年輕時曾待過的那間隔離室外的門。那個房間現已改裝為小辦公室。（圖片連結自紐約時報報導網頁） |
Dr. Marsha Linehan 曾回憶說當時的感覺，就像是有其他人在做這些事情，每次發作時會知道又要來了、我失去控制，需要有人來幫我，「上帝！祢在哪裡？」...。那段日子「我覺得自己完全是空的，就像錫人（註：Tin Man，或稱「錫樵夫」，小說《綠野仙蹤》中的角色，沒有”心”）一樣；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的情況，也無法理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時住院的一位病友（後來兩人成為好友）Sebern Fisher 回憶說，即便 Marsha 在病院中有這些痛苦的遭遇，但「Marsha 很有能力照顧其他人；她的熱情就和她的孤獨一樣深」。Dr. Marsha Linehan 描述自已當時如同「身陷地獄」，並立誓說：「當我能出去，一定會再回去帶裡面的人離開」。
待了26個月後，Marsha 終於在1963年5月31日獲准出院，醫師在當時的出院病摘中寫到：「Linehan 女士在過去26個月住院期間大部分的時間裡，是病院中狀況最糟的病人」。
那位陷入困境的女孩當時曾寫下了一首短詩：
They put me in a four-walled room
But left me really out
My soul was tossed somewhere askew
My limbs were tossed here about
他們把我放在四壁的房間裡
可是「我」真的不在
靈魂被歪斜地拋出
四肢亦飄散搖落...
出院後的生活與轉化
出院那年 Marsha 滿20歲，醫師對她是否能夠適應外面的環境不抱什麼希望。剛返回家鄉土爾沙不久，Marsha 有了一次自殺嘗試，另一次則發生在搬去芝加哥YMCA 基督教青年會住、展開新生活後，於是她再次住院。出院後困惑且孤寂的 Marsha 開始更熱衷地投入天主教信仰；之後她搬到另一個青年會去住，在保險公司找到白天的工作，晚上則開始到洛約拉（Loyola）大學修課，並經常去賽那可靜修中心（Cenacle Retreat Center）的禮拜堂禱告。
1967年一天夜裡，Marsha 跪在十字架前祈禱時，突然發現整個空間布滿金光，並感到一股暖流進入她的身體，她說：「這是一個很奇妙的微光經驗，我當下跑回住處並喊了一聲：『我愛我自己！』這是我第一次記得用第一人稱向自己說話。我覺得（自己的生命）有了轉化。」（這段自我接納的轉化經驗，可以參見［Marsha Linehan New York Times 專訪 (2011年)］這篇文章，從中並可觀看 Marsha 本人親自述說的影片）
 |
| Marsha 那次禱告有了靈性轉化的經驗。（圖片連結自 cbtcognitivebehavioraltherapy.com 的報導網頁） |
這樣的感受持續了一年，直到後來因為一段戀情的中止而又有整個毀滅的感覺出現。但 Marsha 已經有了不同，她可以禁得住情緒風暴而不會自我傷害。
學術生涯
為了要能夠幫助和自己一樣受精神疾病之苦的人，Marsha 開始研讀心理學；1968年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洛約拉（Loyola）大學心理系，之後繼續於母校攻讀研究所，主修社會與實驗人格心理學（social and experimental personality psychology），陸續於1970年取得碩士學位、1971年取得博士學位。
1971至1972年 Marsha 到紐約州水牛城（Buffalo）的自殺防治與危機處理服務中心做博士後實習，同時在水牛城的紐約州立大學當兼任助理教授。這段期間中，她在石溪大學（Stony Brook University）完成了行為改變（Behavior modification）的博士後研究。當時錄取她進入博士後研究的 Gerald C. Davison 教授說：「我馬上就看出來她與人互動很有創意。她能夠讓人失去重心，以對方不想聽到的事物挑戰對方，卻不會讓他們感覺被奚落」。
1973至1975年 Marsha 回到母校擔任副教授，同時也在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天主教大學（The 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in Washington, DC）擔任助理教授直到1977年。
 |
| 1970年代 Dr. Marsha Linehan 在華盛頓特區美國天主教大學任教時所拍攝的照片（圖片連結自 Psychology Today 的報導網頁）。 |
1977年她應聘到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的精神醫學與行為科學系（Psychiatry and Behavior Sciences Department）當兼任助理教授，而後成為該系與心理系的教授，並兼任行為研究與臨床治療中心（Behavioral Research and Therapy Clinics）主任。
1980年代時，Marsha 在美國國家心理衛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的資助下開始進行針對慢性嚴重自殺傾向個案的治療研究。這個嘗試十分大膽，因為許多參與的個案幾乎都是其他單位不願收治或治療失敗的案例。Marsha 說她之所以會決定收這群人，是因為「我覺得他們是世上最悲慘的人 ─ 他們認為自己是邪惡、壞的、受人討厭的、糟糕透頂的 ─ 但我知道他們不是。我了解他們所受的苦，因為我也曾處在那煉獄中，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離開」。
當然，這個治療模式一開始的發展並非一帆風順，Marsha 嘗試將行為治療的方法應用在這群個案時遇到不少困難。但秉持著觀察、修正、再觀察、再修正的精神，Marsha 逐漸找到有效的方式；她將源自於禪（Zen）等靈性修練傳統的全然接納（Radical acceptance）元素，以及同時接納互斥兩端而更超乎其上的辯證（Dialectical）原則納入，終於建立起現在大家所熟知的辯證行為治療（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 DBT），在嚴謹的臨床試驗研究中證實其療效。
 |
| Dr. Marsha Linehan 和行為研究與臨床治療中心（Behavioral Research and Therapy Clinics）的合照；辯證行為治療（DBT）就是在這裡發展出來的（圖片連結自 The Daily of th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的報導網頁）。 |
因這樣的研究知名於世後，Marsha 仍不改初衷，始終致力於此治療模式的訓練、推廣、研究和修正，希望更多不同情緒失調的個案能夠獲得幫助。多年來她曾任行為治療促進協會（The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Behavior Therapy）理事長，也是美國心理學協會（American Psychology Association）和美國心理病理學協會（American Psychopathology Association）會員，以及美國行為心理學理事會（American Board of Behavioral Psychology）的認證合格會員（diplomate）。
靈性修練
Dr. Marsha Linehan 在 Tilden Edwards 和 Gerald May M.D. 的指導下學習靈性指導（Spiritual Direction），並師事同時具有聖本篤修會修士及禪師身分的 Fr. Willigis Jaeger, O.S.B., Koun Rōshi，在他的引導下學習基督教默觀祈禱（Christian Contemplation）。Marsha 在1986年左右成為 Fr. Willigis Jaeger Rōshi 的弟子，開始正式的禪學實踐（Zen practice），2002年又成為 Fr. Pat Hawk Rōshi (1942-2012) 的弟子。
 |
| Dr. Marsha Linehan 和 Fr. Willigis Jaeger Rōshi。（圖片連結自 Empty Cloud Sangha 網頁） |
Dr. Marsha Linehan 將禪與默觀祈禱的練習轉換為行為上可具體操作的了了分明技巧（mindfulness skills），適合教導給心理治療的個案。2012年4月 Dr. Marsha Linehan 自 Fr. Pat Hawk Rōshi 授予禪師（Zen Master in the Diamond Sangha of the Harada-Yasutani tradition (Sanbo-Kyodan-School)）資格，2012年6月再經 Willigis Jaeger 認證為禪師（Zen Master in the Empty Cloud (Leere Wolke) Sangha）。Dr. Marsha Linehan 不定期會主持為期數日的止語靜修活動（Mindfulness Retreat）。
獲獎尊榮
Dr. Marsha Linehan 學術生涯裡獲獎無數，以下列出的僅是其中的一部分：
- 路易斯都柏林自殺領域終身成就獎 Louis I. Dublin Award for Lifetime Achievement in the Field of Suicide
- 美國自殺防治協會傑出研究獎 Distinguished Research in Suicide Award (American Foundation of Suicide Prevention)
- 美國臨床心理學科學學會傑出科學家獎 Distinguished Scientist Award from the Society for a Science of Clinical Psychology
- 美國臨床心理學學會傑出科學貢獻獎 Distinguished Scientific Contributions to Clinical Psychology (Society of Clinical Psychology）
- 美國應用與預防心理學會心理實務傑出貢獻獎 Distinguished Contributions to the Practice of Psychology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Applied and Preventive Psychology)
- 美國行為治療促進協會傑出臨床貢獻獎 Distinguished Contributions for Clinical Activities,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Behavior Therapy)
- 美國心理基金會應用心理學終生成就金牌獎 Gold Medal Award for Life Achievement in the Application of Psychology (American Psychological Foundation)
- 美國心理科學學會 詹姆斯．麥肯．卡特獎 James McKeen Cattell Award from the Association for Psychological Science
- 美國自殺學研究學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Suicidology）以其名設立了「瑪莎．林納涵傑出研究獎」（Marsha Linehan Award for Outstanding Research in the Treatment of Suicidal Behavior）
之後...
為了能夠將辯證行為治療模式推廣到華人的地區，2010年3月與10月，Dr. Marsha Linehan 接受馬偕醫院精神醫療團隊的邀請，與助手 Dr. Kathryn Korslund 親自來台進行兩階段的 DBT intensive training，協助馬偕醫院建立起本土的辯證行為治療(DBT)團隊。之後 Dr. Marsha Linehan 還邀請 吳書儀醫師 及 陳淑欽心理師 到西雅圖接受 DBT on-site training，讓辯證行為治療模式在台灣逐步建立茁壯。（詳細的過程可參見［辯證行為治療在馬偕 成軍十年側寫］這篇文章）
2011年6月，68歲的 Marsha 為了鼓舞許多像她過去一樣受苦的人，在親友及醫師們的見證下，於曾住院過的 Institue of Living 精神病院首度公開她過往的罹病經驗。她說：「有許多人曾向我懇求將這個經驗說出來，我想：是啊，我必須這麼做。這是我欠他們的，我不能做個懦夫死去」。這段生命經驗被紐約時報報導出來後，得到了許多迴響，很多人表示這帶給罹病的他們希望。（相關報導可參見［Marsha Linehan New York Times 專訪 (2011年)］這篇文章）
2018年4月，美國《時代》雜誌在「偉大的科學家─改變世界的天才和遠見者們（Great scientists: The Geniuses and Visionaries who transformed our world）」特輯中將 Dr. Marsha Linehan 選為百位偉大科學家之一，以表彰她對世人的貢獻。（相關報導可參見［Dr. Marsha Linehan 被《時代》雜誌選為百位偉大科學家之一］這篇文章）
2019年5月底，Dr. Marsha Linehan 正式退休了，華盛頓大學為她盛大舉辦了一場紀念演講，全球各地（包括美國、加拿大、英國、愛爾蘭、挪威、台灣、紐西蘭等地）的 DBT 研究人員、訓練者、臨床工作人員，都來到華盛頓大學與 Dr. Marsha Linehan 及其家人、朋友一起參與這場盛會（相關報導可參見［與個案一起共舞〜 敬愛的 Marsha 退休了］這篇文章）。演講的時候她表示，退休的前一年自己最滿意的事就是完成了回憶錄《Building a Life Worth Living: A Memoir》（本書即將於 2020年1月7日正式出版，可參考 出版者週刊 Publishers Weekly 的書評），退休後則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家人。
 |
| Dr. Marsha Linehan 的回憶錄，將於2020年1月7日正式出版。（圖片連結自出版社書籍介紹網頁） |
讓我們在這裡一起祝福 Dr. Marsha Linehan 退休後的生活健康愉快 ^_^ 也期待今後大家能夠傳承她的智慧與志願，讓更多受苦的人得到幫助，共同建立起一個值得活的人生（a life worth living）！
主要參考資料
Carey, B. (2011). Expert on Mental Illness Reveals Her Own Fight. The New York Time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ytimes.com/2011/06/23/health/23lives.html
Marsha M. Linehan Biography. Retrieved December 29, 2019, from https://blogs.uw.edu/linehan/biography/
Mindfulness Retreats. Retrieved December 29, 2019, from https://linehaninstitute.org/mindfulness/retreats/
Wikipedia Contributors. (2019). Marsha M. Linehan. In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Retrieved from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rsha_M._Linehan
【延伸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