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偕紀念醫院精神醫學部 林誼杰臨床心理師
Q1:「一位女性個案,過往沒有許多覺察情緒的經驗,尤其是羞愧、內疚感,有時候會被別人誤認為是個性白目的人(因為只在看外在環境,很少看自己)。服務下來發現是個案擔心自己躁鬱的精神症狀發作而抑制自己感覺情緒的流動,10多年下來就變得只敢說自己有把握的事情(通常都會包裝成一個相對好的表象),不擅長去跟別人討論自己真實的感受,覺得世界上沒有人認識自己,有時候也會因此而抱怨家人都不會關心自己。想知道這樣的個案,先用了了分明感覺當下的狀態以外,能如何陪個案練習覺察情緒,有什麼需要留意的技巧?」
Q2:「續上題:治療師們都怎麼面對治療期間一直挫敗的經驗,我自己也會覺得這個個案已經工作半年,但是都沒有太多進展,有看到講義有提到進步是很緩慢的,單純想聽聽治療師的真實說法。」
A1:(林誼杰臨床心理師回應)
謝謝您的提問,這的確是一個不容易的治療情境,同時我也要說,您就是這世上願意想要去了解並關心她的人,這本身就是心理治療中很棒的療癒元素,讚讚!我覺得可以留意一下,個案擔心的「躁鬱精神症狀發作」具體來說是什麼?這與體驗自己情緒是否真有關連?會不會她過度解讀”感覺並表達自己情緒”會讓自己「躁症發作」?或者反過來說,如果一直都壓抑自己情緒感受沒有抒發排解,一直累積,會不會壓力累積到某個高點最後反而讓憂鬱或躁鬱的症狀更容易發作?這樣的討論,或許可以變成增加她願意學習體驗並表達情緒的誘因。此外,其他在個案身上有的「情緒迷思」(或許個案擔心去靠近自己情緒,也有其他因成長經驗所學習到對情緒的一些看法)也可能需要去辨識出來,並有一些挑戰。
此外,可以向個案介紹理智心、情緒心和智慧心的概念,協助她理解情緒並非總是危險的,智慧心能夠整合理性和情緒做出更有效的反應;鼓勵她練習覺察自己當下使用的是哪種模式,然後嘗試靠近自己的智慧心。
除了了了分明技巧的練習外,情緒調節技巧一開始「了解並命名情緒」的部分就會對個案很有幫助;我想,在協助她觀察描述自己情緒的過程,一定會遇到很難描述、且會引發對初始情緒的次級情緒反應的情況,治療師多靈活應用認可的策略(這部份「人際效能技巧」課程及最後「技巧總整理」的部分會完整介紹),如:L3 讀心術、L5 真實有效 的部分,及痛苦耐受技巧(當情緒強度升高到很不舒服的程度時)、了了分明中技巧的不評斷(觀察情緒,而不給予好壞對錯的評價)、相反行動,可以讓個案有機會體驗情緒是可以被別人和自己了解的、可以被認可、自己有辦法調節(不會情緒一出來就會失控)。如果剛好治療師與個案的互動有引發情緒經驗,除了也是談情緒的素材外,更是可以練習在釐清情緒後,讓個案學習/練習有效表達的好機會 ^_^
A2:(林誼杰臨床心理師回應)
謝謝您的分享與提問,我們總是希望個案的困擾和困難可以快快消除、喜樂能夠早日來臨,這樣迫切的盼望與可能會有的挫敗感,正反應出您有多關心她,個案能有這樣真誠關心她的治療者真的很幸運。
老實說,協助多重自傷自殺、長期情緒失調的個案時,我也常會有挫敗感,好像治療許久但進展有限...Orz (我想說,您不孤單!)不過,當我留意針對這類個案所謂的實證有效治療,即便相當厲害的 DBT,也是持續完整一年治療後才可以減少自殺自傷行為等等,未必有辦法在一年內就突破進展到第二階段的處理過往失落創傷,遑論第三第四階段的人生正向開展... 因此,若長的時間本就是需要的”Reality”,我會提醒自己在努力做我可以做的(改變端)外,也會需要練習完全接納(接納端),留意自己的限制(Observing Limits),同時欣賞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所做一切的價值(Value)。
我們可以試著用辯證的眼光來看待治療的進展。即使在行為上沒有明顯的改變,是否在其他方面,例如個案對自己情緒的覺察、對自己經歷的理解,或者對我們治療關係的信任感方面有所提升呢?如果感覺治療停滯不前,或許可重新評估治療策略,尋求督導的協助一起思考是否有其他更適合個案的方法。
照顧好我們自己也非常重要,這時專業上的同儕夥伴支持是關鍵;我們可以將治療過程中遇到的困難,視為是練習作為治療師的技巧和應對能力的機會,就讓我們一起在這過程中互相鼓勵打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