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11

真實案例小故事之DBT技巧實際運用-2

文/馬偕紀念醫院精神醫學部暨自殺防治中心 資深主治醫師吳書儀
聽說最近有關情緒勒索的書籍大賣,可能很多人有過類似的困擾,那從 DBT 的角度如何面對家人的情緒勒索呢?在這裡分享一個真實小故事的 DBT 技巧運用:

個案是一位50歲未婚女性,一直照顧中風的媽媽,媽媽因為長期生病,非常依賴個案,希望個案所有生活都圍繞母親打轉,長久下來,個案沒有自己的時間跟空間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很容易受母親情緒勒索,覺得自己一定要照顧媽媽。過去也曾嘗試跟媽媽設定界線,或者拒絕媽媽不合理的要求,但媽媽很容易口出威脅,例如可能會說「我以為女兒比較孝順貼心,其實根本不是這樣」、「你不回來,根本就沒把我當媽媽」、「你這樣叫我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等非屬事實的情緒言詞。嚴重時,媽媽的過激舉動包括一哭二鬧三上吊已是家常便飯。長期下來使得個案的情緒長期處在憂鬱、無助、無望的委屈悲傷情緒當中,甚至有自殺想法,因此而來精神科求診。

醫師給的協助是先討論以藥物穩定情緒,經過兩周後個案睡眠食慾較為穩定,開始建議個案,要能在繁重的生活中建立自我掌控,以降低情緒的脆弱性(可參見DBT中的ABC PLEASE)。建立的方法包括:設定生活作息表、均衡飲食、規律運動、按時就寢及起床,以累積正向活動安排(Accumulating positive experiences)。同時要有決心照自己設定的生活作息表照表操課,事先設定並討論好對媽媽的照顧事項、如何跟自己的生活作息表搭配,對媽媽採取定時定量照顧訪視,以建立自我掌控(Building Mastery)。針對每次要離開時可能媽媽會進行過激的言語或行動先設想好到時候的退場機制(Cope Ahead),設定好人際情境中想達到的方向是目標效能還是關係效能,也就是,要事先設定好這次去定時定量探視媽媽後,要離開時,如果媽媽開始出現情勒的言語跟行動時,要達成的是順利脫身的目標(目標效能),還是要維持跟媽媽的關係(關係效能),還是要日後想起來不會懊惱後悔(自我尊重效能)。如果要達到的是目標效能,那就必須事先寫好到時候要跟媽媽進行 DEARMAN (註一)的腳本;如果要達到的方向是關係效能,就要先寫好如何對媽媽進行 GIVE (註二)的腳本,是真的腳本喔,也就是要寫下來我要說些甚麼,來正增強媽媽願意同意讓我今天離開,下次定時間再來探訪,對她有甚麼好處。然後媽媽如果對我說些甚麼攻擊、輕蔑、情勒的方法時,我要怎麼忽視攻擊繼續唱片跳針(Mindfulness: broken record)堅守我的立場並溫和堅定地說明。如果我沒有一定要立刻脫身,反而比較看重我跟媽媽的關係的話,我就要先寫好要能對媽媽真實有效情緒想法或行為的同理認可V1~V5 (註三)的腳本 (記得要真實有效的情緒想法行為,不是認可她的情勒言詞)。寫好這些腳本後,先對著鏡子練習一百遍(好啦,十遍也可以),重點是要練到自己真心知道腳本上的內容真的對媽媽的好處,這樣就能做到誠心誠意看著對方眼睛說出來,並且要練習到能夠膝反射說出腳本上的內容。

這位個案非常認真,都有一一努力嘗試上述建議,每兩周回來報告一次實際應用情形,並且討論遇到的困難,醫師也會協助在遇到困難或窒礙難行時協助進行疑難排解或遺漏環節分析(註四)。實際執行之下,經過兩三個月,個案已能輕鬆因應媽媽的反應,並且得回自己的人生。

半年後,個案藥物治療準備進入減藥期,討論之中,個案自己講到,在應用了上述方法之後,她發自內心自己說出,其實把媽媽當作一個平常的人,跟她定時定量保持一點時空的距離,就可以看到媽媽也不過就是一個平常的人,當能夠把媽媽當成一個平常的朋友來看待媽媽的情緒,可以理解媽媽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人,普通的人會有自己的情緒,但不表示是我的造成的問題,這也不過就是這位平常人的問題罷了(也就是,媽媽的問題其實是缺乏其他技巧來降低自己的孤獨與不安全感,如果定時定量探訪,媽媽就知道不管我說些甚麼,女兒都會回來,這樣我也就不用一直情緒勒索了)。女兒心中的想法則是:我或許可以嘗試就不用自己給自己揹上「轉身離開是一個不孝的這個愧疚」的十字架,當行為不會被愧疚的情緒驅動,個案就可以真的清楚的看到要怎麼樣做,才能對這個"平常的朋友"的情緒做出正向的接觸跟改變。個案提到,後來媽媽也可以以平緩的情緒跟她說,「其實你也可以偶爾回家一下」,個案的解讀是,媽媽終於能接受個案有自己的居住空間,個案可以自己決定自己要回家的時間,而不是媽媽一叫就隨傳隨到,或是得一直隨侍在側,個案自己也非常驚訝媽媽能夠放手跟接受目前情形。以上這段半年後的想法,是個案自己說出來的,不是我用 DBT 教的,但我真是給個案大大鼓勵認可增強!!真的太棒了!她能自己想到這些想法,遠超過 DBT 能提供的!不過不能不說,是她自己能認真使用 DBT 的種種技巧s,認真執行,也才能得到後面這麼棒的領悟!!我有特別問她我能否po 文分享,個案也欣然同意,特此紀念之!!

註一: 建議閱讀: DBT技巧訓練講義及作業單,人際效能講義4~5,張老師出版社。
註二: 建議閱讀: DBT技巧訓練講義及作業單,人際效能講義6&6a,張老師出版社。
註三: 建議閱讀: 辯證行為治療-華人經驗的策略與技巧, 第五章: 辯證行為治療認可原則與策略,五南出版社。
註四: 建議閱讀: DBT技巧訓練講義及作業單,通用講義8遺漏環節分析、情緒調節講義24: 情緒調節技巧的疑難排解:當你的努力無效時,張老師出版社。